在三亚湾的椰林下晒过太阳的人,八成见过街边摆着草药的小摊,穿花衬衫的阿婆用黎话吆喝着"凉茶咯",竹筐里晒干的野菊花还带着热带阳光的气息,这座被海水包围的岛屿,其实还藏着个不为人知的"百草园"。
海南人玩转中药的本事,早在宋朝就被记在史书里,当年赵鼎被贬到吉阳军(现在的三亚),在《上皇太后书》里吐槽"深山大泽,百药所聚",顺带暴露了海南遍地药材的秘密,老海南人至今还保留着"端午采三宝"的习俗——五月初一摸黑进白沙黎族的山沟,专找七叶一枝花、石斛这类珍稀药材,说是这时候的药性最猛。
要说海南中药界的"四大天王",槟榔必须排首位,万宁山区的槟榔树长得特别疯,当地阿伯教我认"鸡心槟榔"和"鸭蛋槟榔",说前者苦后者甜,但入药都得用霜打过的,我在琼中遇到过个采药人,他裤腰别着的砍刀不是摆设,专砍那些三年以上的槟榔树皮,晒干后卷成筒烟抽,说是能治瘴气。
真正懂行的药农,眼睛比仪器还毒,五指山脚下的王师傅带我找砂仁,隔着三米远就能嗅出哪丛长着"阳春砂",这种会开花的香料作物,果实晒干后能卖到两百块一斤,不过他们最稀罕的是野生益智,这种长得像姜的植物只在昌江棋子湾的岩石缝里冒头,每年雨季才能采收,晚了就被海浪卷走。
黎族猎人的背篓里永远装着"见血封喉"的秘方,我在保亭跟了个猎户进山,他指着碗口粗的乔木说:"这叫箭毒木,树皮捣碎混野猪血,箭头擦过就能放倒水牛。"吓得我赶紧后退三步,他却笑着掏出个竹筒,里面装的黑褐色粉末才是真宝贝——用箭毒木根部烤制的止血药,撒在伤口上比创可贴还管用。
海南人把中药吃成了日常,海口得胜沙路的老茶馆里,玻璃罐泡着的雷公根茶是招牌,专治湿热;琼海渔村家家备着咸榄炖猪肺,说是能解海上的湿毒,最绝的是陵水的渔民,他们用海蟑螂泡酒治风湿,黑乎乎的小瓶子摆在船头,比护身符还金贵。
现代科技让海南中药玩出了新花样,澄迈的制药厂把沉香提炼成精油,出口到法国当高级香水原料;三亚的研究院正在培育"太空石斛",据说在空间站转了几圈回来,药效翻倍,去年博鳌论坛期间,中医药体验馆的九层塔艾灸项目,让外国记者排队排到天涯海角。
不过老药工们最近总念叨"山空了",以前三天能采齐的草药,现在要翻五座山,五指山的野生灵芝越来越难找,倒是人工种植的铁皮石斛铺满了整个山坡,政府开始搞"中草药地图",给每株百年老药树发身份证,防止被挖绝了。
在儋州遇见个退休的赤脚医生,他正带着孙子认草药。"这是鹅不食草,专治过敏性鼻炎""那个是两面针,牙痛时候嚼一点",小家伙口袋里塞满叶子,活像个移动的中药铺,或许正是这些代代相传的记忆,让海南的草木始终带着人间烟火气。
这片被季风亲吻的土地,至今仍在上演着草木与人的故事,当你在亚龙湾啃着椰子的时候,说不定脚下就踩着能入药的紫萁蕨;在分界洲岛潜水时看到的珊瑚礁,可能还寄生着珍贵的石莼,海南的中药资源就像这里的阳光,看似平常,却滋养着千年不息的生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