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张,你家今年巴戟天卖相不错啊!"2015年深秋的清平药材市场里,隔壁档口的老李叼着烟,眼巴巴盯着我家摊位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巴戟天,这些晒得发黄的根条在阳光下泛着油亮,每一根都带着粤西红土地特有的焦香,谁能想到,就在半年前,这些宝贝还躺在地里没人敢挖。
那年开春,我蹲在自家二十亩巴戟天田埂上,看着蔫头耷脑的苗子直犯嘀咕,隔壁村王二麻子早两个月就把地刨了,虽说卖出十八块一斤的高价,可他家那些瘦伶仃的根须,分明是抢青货,我们这些老药农都憋着股劲,非要等到立秋后现蕾开花才起挖——这行当里,品相就是钱面子。
五月暴雨说来就来,连着半个月没日没夜地下,我家祖传的巴戟天田排水沟被泥石堵得严严实实,等我和老爹穿着解放鞋蹚进泥汤里疏通时,鞋底已经吸饱了三斤重的红胶泥,那年新会、高要几个主产区都遭了灾,眼看着别家的田垄塌了半边,我家祖辈修的梯田倒成了避风港。
七月流火,晒场就成了战场,三十公分长的竹筛往水泥地上一摊,乌黑发亮的巴戟天要经过九蒸九晒,我那会儿白天守着火灶蒸药材,晚上还得举着手电筒赶蝙蝠——这些夜游神最爱啄食晾晒的根条,老爹常念叨:"光绪年那场大旱,你曾祖父就是靠囤着巴戟天换回三船洋灰..."
真正惊心动魄的是冬至前的那场暗战,广州清平市场突然传来风声,说北边药商组团压价,我们这些散户慌了神,连夜把存粮往番禺的冷库运,记得特别清楚,十二月七号那天,市场统货价从二十八块跌到二十二,我攥着手机在冷库门口转了整宿的圈,第二天凌晨四点,冷库老陈拍着我肩膀说:"后生仔,你看这车灯亮得多密?"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几十辆金杯面包车正鱼贯而入,车身上"安徽亳州""河北安国"的字样在晨雾里若隐若现。
转机出现在春节前,省城老字号药店突然派人下乡收陈货,说是要配"强腰健肾丸"的方子,我家阁楼里那批用陶缸存着的五年陈货,裹着红绳的根条已经沁出琥珀色胶质,硬是被验货师傅开出了八十块的天价,那天傍晚,我蹲在宗祠门口数钞票,隔壁阿婆摇着蒲扇念叨:"早晓得不急着卖那两筐......"
其实哪有什么未卜先知,不过是守着祖辈传下的规矩,我家地窖从来都是松针垫底,石灰防潮,就像照顾婴孩般伺候这些根块,那些年月,每当药材贩子骑着摩托进村,家家户户的看家狗比雷达还灵光。
如今回想起2015年的药市风云,倒觉得像极了人生况味,有人囤积居奇血本无归,有人随行就市稳扎稳打,更有人靠着祖辈传下的土法子逆势翻盘,那些晒场上蒸腾的热气,冷库里凝结的白霜,还有宗祠前此起彼伏的算盘声,拼凑出中药材江湖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