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张,你这镜头怼着虫草拍半天了,快门按得手抽筋了吧?"摄影助理小王第N次凑过来打趣,我盯着取景器里那株带着晨露的冬虫夏草,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改变我人生的雨天。
那年我在川西高原采风,相机包被雨水浸得透湿,躲雨时误闯进个挂着"鲜药收购"木牌的院子,满墙晒着的当归、党参在阳光下泛着蜜色,像幅天然的水彩画,举着借来的老式胶片机随便按了几张,没想到这组照片让我在摄影圈一夜成名。
现在每次进山都像拆盲盒,上个月在滇南找草果,跟着哈尼族药农爬了三小时陡坡,云雾突然漫过脚踝,78岁的波叔往竹篓里铺层芭蕉叶,把刚挖的三七根茎摆成莲花状:"小伙子,神农药谷的灵气要用心接住。"他布满老茧的手调整着根须角度,晨光恰好穿过叶缝在药材上绣出金线。
拍中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,去年追拍戈壁滩上的肉苁蓉,凌晨四点摸黑出发,零下二十度蹲在沙丘后等日出,当地牧民教我把苁蓉和红柳枝绑成阴阳鱼造型,当第一缕阳光染红沙粒时,相机咔嚓声惊醒了整片荒漠。
最难忘在黔东南遇见苗医世家的阿婆,她从靛蓝布包里掏出节像龙角的草药:"这是九死还魂草,专治拍照漏气的毛病。"说着往我镜头哈了口热气,镜片瞬间蒙上白雾,等雾气散去,取景器里的草药竟真像活物般舒展叶片。
这些年走南闯北,发现真正的好片子都在深山里,上周在秦岭拍太白七药,背着四十斤器材爬了六小时,海拔3200米处遇见采药的赵大爷,他裤腰别着的铜烟锅装着野生天麻,烟丝混着药香在山风里飘散。"拍药要带三分野性",大爷嚼着石斛茎指点我调整构图,背后云海翻涌如浪。
现在工作室墙上挂满"中药地图",每张图背后都有故事:藏区喇嘛送的唐古特大黄,裹着经幡碎片;江南药商塞给我的铁皮石斛,还带着太湖淤泥;最绝的是东北参农非要塞的林下参,根须间缠着五色丝线辟邪......这些充满烟火气的药材,比博物馆的标本鲜活百倍。
最近迷上拍中药制作过程,在亳州药市跟拍炮制师傅,看他用龙眼木炭火煨制地黄,蜂蜜淋过的药材在铁锅里翻滚拉丝,镜头差点被热气熏出彩虹,老师傅边搅边念叨:"文火熬的是药性,急火毁的是人心。"这话让我盯着相机取景器愣了好久。
有读者问我怎么拍出灵气,其实秘诀就藏在老药工的掌纹里,在采药人磨破的千层底布鞋上,在晾药竹匾边结着蛛网的野花里,下次进山记得多带几个内存卡,那些转瞬即逝的露珠、突然窜出的竹鼠、还有药农脸上真实的褶皱,比任何摆拍都珍贵。
收好相机时,小王又在嘀咕:"张老师,您这镜头盖怎么刻着'草木有本心'?"我摸着五年前那台老胶片机的金属外壳笑而不语——那里还留着当年雨滴划过的锈痕,像极了中药图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