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上山采药要趁早，露水未干药性饱"，这是三十年前跟着爷爷进山采药时学会的第一句话，那时候总见爷爷背着竹篓往云雾缭绕的崖壁上爬，回来时篓里总有几株带着晨露的八角盘，这种长着八个尖角的藤本植物，在我们浙南老家被唤作"蛇倒退"，老辈人说毒蛇见了它都要绕道走,却不知它正是中医眼里的祛风除湿良药。
悬崖上的"八卦草"
五月的暴雨冲刷出山间小径，我跟在爷爷身后踩着湿滑的青苔往上攀，忽然看见岩缝里垂下几根紫红藤蔓，每片叶子都裂成七瓣，活像微型的八卦图。"这就是八角盘"，爷爷用镰刀小心勾住藤茎，"别小看这带刺的藤子，可是治跌打损伤的圣药"，凑近闻能嗅到淡淡的茴香气息，折断茎皮会渗出乳白汁液,滴在石头上竟泛起细密泡沫。
村里九十岁的刘郎中说过，古时候采药人遇上关节肿痛，就把新鲜八角盘捣碎敷在膝盖上，那年他给生产队赶牛车摔断腿，就是靠八角盘泡酒续上的筋骨，现在想来,这带刺的藤蔓里藏着多少代山民的生存智慧。
祛风除湿的"土激素"
前年邻居王叔风湿发作，膝盖肿得像个馒头，他儿子从城里带来进口药膏，抹了半个月反而越肿越高，后来还是我用祖传方法，把晒干的八角盘磨成粉，混着黄酒调成糊状给他敷上，头天夜里疼得直冒汗，第二天就能拄拐下地，连着敷了七天,二十年的老寒腿居然没再犯过。
药理虽不懂，但亲眼见过太多奇迹，村东头的李婶每逢阴雨天就腰酸背痛，喝八角盘炖猪蹄汤比吃止痛片管用；镇上开货车的赵师傅腰间盘突出，用八角盘根须泡酒擦了两个月，现在又能搬货箱了，老中医说这叫"以毒攻毒"，藤蔓里的生物碱就像天然激素,专克风湿痹症。
厨房里的中药百搭
别看八角盘浑身是刺，却是厨房里的万能调料，清明前后摘的嫩叶焯水切碎，拌上香干末、香油，能做出比荠菜还鲜的野味饺子馅，去年尝试用八角盘粉末代替花椒腌腊肉，没想到熏出的腊肠带着松针般的清香,放在冰箱里半年都不哈喇。
最绝的是八角盘蜜饯，取春天刚冒尖的嫩芽，滚上面粉油炸后裹蜂蜜，脆生生的甜里带着草木芬芳，小时候每当咳嗽不止，奶奶就会从陶罐里摸出这种琥珀色的糖块，含半天喉咙就不痒了，如今才知道,这土法子比止咳糖浆还管用。
识货人的淘宝经
真正懂行的采药人，挑八角盘要看"三翘"——根须向上翘，藤节向外翘，叶片向阳翘，七年前带外地药商进山，他们盯着满山藤蔓直摇头，说这野草遍地都是，我随手掰断株三年生的老藤，断面流出的黏液拉丝不断："这才是入药的极品，年份不够的只算柴火"，后来那批货在药材市场拍出天价,从此再没人敢小瞧这些山间野物。
现在每到霜降，还有城里人来村里收八角盘，他们不要新鲜采的，专挑挂在屋檐下风干的陈年老藤，据说时间越久，挥发油转化得越充分，治疗类风湿的效果翻倍，前些天收拾阁楼，竟翻出爷爷留下的布包,里面两段发黑的藤条散发着檀香似的醇厚气味。
站在新修的观景台上往下望，曾经遍布八角盘的峭壁如今爬满游客，年轻人举着手机拍网红照，却不知道脚下踩着的，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天然药房，那些被钢筋水泥困住的都市病，或许正等着某株带刺的藤蔓来解救，就像爷爷说的："山神赐的药，从来只给有心人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