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出租屋里啃着冷掉的馒头,看着手机里跳动的催缴房租信息,我常常陷入恍惚:当年那个怀揣着悬壶济世理想的少年,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?我是正儿八经考上985高校中医专业的学生,可如今却连给家里打个像样的钱都费劲,每当有人问起我的学历,听到“一类大学学中医”的回答时,对方眼里闪过的羡慕总让我喉头发紧——他们不知道,这所谓的光环背后,藏着多少心酸和无奈。
那些年,我们被灌下的“中医梦”鸡汤
高考填报志愿那天,班主任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以你的分数冲顶尖大学的中医专业最合适,越老越吃香!”父母也翻出《大医精诚》的书页,眼里满是期待,那时候的我,真的相信了宣传册上“传承千年智慧”“守护国人健康”的美好愿景,开学典礼上,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讲着扁鹊华佗的故事,礼堂里掌声雷动,我们都觉得自己即将开启一段传奇人生。
现实却像一盆冷水浇醒了美梦,大一还在背《黄帝内经》《伤寒论》,大二开始接触针灸推拿,到了大三才发现,真正的临床实践少得可怜,系里组织的义诊活动,不过是给社区老人量量血压贴个膏药;所谓的跟师学习,大多是帮着整理病历档案,最讽刺的是,教我们望闻问切的老师,自己感冒发烧也直奔西医急诊,有次鼓起勇气问导师:“现在纯中医诊疗还有市场吗?”得到的答复是:“先把基础打牢再说。”可当我们拿着厚厚的《中医内科学》课本,对照着医院里满墙的化验单和CT报告,突然觉得手里的书沉甸甸得像块砖头。
毕业即失业:理想照进现实的残酷
熬到毕业季,班里三十个人真正从事纯中医工作的不到五个,有人转行卖保险,有人考公进体制,更多的人像我一样挤进了民营诊所,本以为凭着名校文凭能找到份体面工作,结果招聘会上处处碰壁,三甲医院要求博士起步,还得有规培证;连锁中医馆开出的工资,刚够支付合租房的押金,好不容易找到家小诊所,老板第一句话就是:“能开中成药就行,方子都是现成的。”
更扎心的是执业医师考试,连续两年卡在技能操作环节,看着考场里年轻的考生们对着模拟人笨拙地扎针,突然想起大学时那个总被嘲笑“书呆子”的同学——他现在在某互联网医疗平台做健康管理师,月薪是我的三倍,考过的同事悄悄告诉我:“现在病人来看病,先看化验单再看舌头,你要是不会看血常规尿常规,连处方都开不出去。”这话像根刺扎在心里,原来我们苦学五年的四诊合参,在现代医疗体系里竟成了摆设。
困局中的挣扎:当传统遇上现代
不是没试过突围,参加过各种中医创业大赛,方案写得天花乱坠,评委却追问:“你的盈利模式是什么?”试着做过短视频科普,精心制作的经络讲解视频,播放量还不如隔壁美妆博主的一个试色教程,最打击人的是那次家庭聚会,表弟指着新闻里的“中药肝损伤”报道问我:“哥,你们中医到底安不安全?”那一刻,所有准备好的专业解释都哽在喉咙里。
行业内部的撕裂感更让人窒息,一边是政策高喊振兴中医药,另一边是医保目录里越来越少的中药饮片;一边是国医大师收徒仪式搞得隆重热烈,另一边是基层中医师为评职称发愁,我们这代人就像夹心饼干,上面压着传承的使命,下面顶着生存的压力,那些坚持纯中医理念的老前辈渐行渐远,年轻一代不得不向现实低头。
写给后来者的真心话
如果有时光机倒回高考前夜,我一定会拉住那个热血沸腾的自己,告诉他:热爱很重要,但看清现实更重要,不是说中医不好,而是这个时代对中医人才的要求早已超越了“熟读经典”的范畴,你要会操作彩超仪,能解读基因检测报告,懂营养学知识,甚至要掌握新媒体运营技巧,这不是否定传统,而是时代发展的必然。
如果你依然执着于纯粹的中医之路,请做好心理准备:这将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,途中没有鲜花掌声,只有孤独前行的身影,你可以抱怨体制不完善,责怪患者不理解,但最终能改变命运的只有自己——要么成为披荆斩棘的改革者,要么学会在夹缝中寻找生存空间。
现在的我依然保持着每天读书的习惯,只是书架上多了《循证医学》《临床路径管理》这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书籍,偶尔也会接到老同学的电话,听说谁谁开了私人工作室,谁谁去了海外推广针灸,每次挂断电话都会陷入沉思:或许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,就是见证并参与中医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蜕变过程,只是在这个过程中,难免会有人成为铺路石